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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視覺障礙者的用字課題：瞽者的文字也可以有中文形義的字形構造
視障者的漢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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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充斥著各類型的資訊，視力正常的文字使用者從小開始學國字，每天睡覺醒來，睜開眼睛所看到的大都是從小習慣使用的文字，即使遇到不會的字，以現在的科技裝備，很容易便可查到生字相關的知識，他們隨時都可累積國字的運用經驗。然而對於先天盲的我來說，每天早晨醒過來，聽見的都是聲音的訊號，一直到我上學讀書，摸到的文字也只是代表聲音的符號。從小開始，文字對全盲視障者而言就只有注音和語音，我們不必曉得字形的筆畫寫法，也不需明白為什麼要查字典。以前國語課所謂的「寫生字」，其實抄寫的都是點字注音符號，老師要我們牢牢記住的那許多語詞解釋事實上也都只是國語發音的詞彙組合。以盲文使用者的感受來講，所謂寫文章，說穿了「就是以我們日常說話的語言組合成一篇語音資訊」。從前「國字」距離我們實在太遙遠了！我們固然看不見一般人的文字，一般人也看不懂我們寫的東西。我常這樣想像著：如果我們也能跟視力正常的孩子一樣「從小用國字」，一直用到長大，從小就能以大家通用的方式與明眼人互動多好！科技雖然不是萬能，但如今已能解決更多問題，真的很期待現在視障學生跟一般學生一樣，從小「學會了注音，然後再學國字」。所以我用好多年的時間設計，期盼實現一種願望：盲人所使用的文字跟明眼人的一樣，也有中文字形的部首與偏旁組合，想辦法讓我們摸讀的書籍也具有國字的結構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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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曉得：最適合盲人學習知識的文字是點字，想要深入思考，摸讀才最有效率。但很多視障者為什麼卻不愛摸讀？我們雖然在學校都有學點字，可是我大部分的視障朋友離開校園，便已很少再摸讀點字了，這是為什麼？理由很簡單，因為從前點字只有注音。以我而言，如果摸的都是注音，用聽的比用摸的更方便，而且如今語音朗讀設備取得容易，隨時都可以利用聽讀學習，摸讀早就被聽讀所取代了。然而話說回來，視障者靠聽讀求知，真能達到更好的學習效果嗎？現在聽讀設備容易得到，讓人好奇的是：我們會因為聽讀語音方便，而有更多元的求學管道嗎？視障者聽讀專業書籍的意願會因為方便取得有聲書籍，而有更好的效率嗎？個人的體驗：不管先天盲或後天失明的視障朋友，國字的學習與認知困難主要的問題在於「無法從他們所使用的閱讀媒體瞭解字形」。由於傳統中文盲用文字的特性，摸讀或聽讀「所吸收到的資訊」都只有讀音，這就導致視障者難在閱讀過程掌握字形的變化，即使後天失明者已經有字形的認知，但也僅僅能從讀音所反映的資訊「回憶字形結構的畫面」，實際上並無法從聽讀與摸讀「看見」字形，瞭解文字結構。所以視覺障礙者一直以來對國字的理解只有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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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解決上述失明人士中文閱讀的問題，我利用電腦報讀軟體「文字轉譯功能」重新設計點字，希望摸讀中文時可以分辨字形，掌握字形結構的變化，進而靠自己的摸讀研究國字，學習以中文的字形輸入法編輯文字。此盲文系統由於可讓視障者在閱讀過程「辨認漢字形義構造」，因此命名為「形義點字」。本文預計從我童年的文字經驗談到開始研究漢字，並介紹我在課堂上如何教視障孩子學國字，最後簡單說明摸讀形義點字學習國字的方法。期盼透過這樣的分享告訴讀者諸君：雖然我是個先天盲的視覺障礙者，但仍可想辦法靠著自己的意願利用各種閱讀方式研究漢字。並且非常希望我能設計出「盲人學國字」的教材教法，讓更多優秀的視障朋友和教育界有關人士一起協助失明者的文字運用。謹此就教諸君。
我的學字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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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住的眷村到處是小河、樹林和田野，雖然眼睛不方便，但父母從未因此阻止我往外面跑，常帶我去親戚朋友家玩，就不曉得「眼盲丟臉」這回事。弟弟們也會帶我外出跟鄰居小孩玩，我又因外觀異常，成為孩子們的笑柄，而被捉弄，但弟弟們仍未因此羞惱，騎著腳踏車載我到眷村附近走走。有時我自己也會趁著沒人注意偷溜，走在熟悉的田野小徑，並不擔心迷路，雖然我不確定能看到什麼，然而一整片綠意盎然的景色我是知道的，那些全都變成了日後我喜歡畫下來的色彩。小學有一段時間我確實非常喜歡畫畫，告訴父母長大想當畫家，從來沒人跟我說「你眼睛又看不到，怎麼畫畫？」他們不但沒有阻礙我作畫，反而讓我把畫作拿到書店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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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各式各樣的童年遊戲，我還特別喜歡看書，小學三年級家裡開書店，到處都有書本，父母問我「能不能看到書裡的字？」我可以看到一個又一個的黑色小疙瘩，整齊排列在一頁又一頁的書面上，有人把那些疙瘩讀給我聽，好多故事與知識藏在裡頭。小時候不懂「知識」可以做什麼，但已經很明白「聽故事」很有趣，能引發我許多聯想。縱然我看不到書中文字的筆畫型態，但是家人常唸書給我聽，便可聽到好多有趣的東西，除了童話故事，還有猜謎遊戲，這就是我對「文字」印象的開始。父親喜歡用毛筆，寫出來的字又粗又大，簡單的筆畫我看得比較清楚，但我一直不曉得怎樣拿毛筆寫字。家裡的書店有賣簽字筆，一根很粗的黑筆寫出筆畫簡單的字我看得到。於是父母開始教我寫字，一邊寫，一邊告訴我「這個字要這樣撇、那樣勾，還有一點又一橫…」小學四年級我告訴老師「想自願參加演講比賽」，老師答應了，可是我要自己寫演講稿。我很高興又緊張，假日回家告訴父母，父親幫我用毛筆寫好演講稿，但我不認識上面的字，父親把稿子唸給我聽，要我背起來。演講比賽我居然得了第一名！這也是我唯一得過獎的比賽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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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盲校讀書，接觸最多的文字當然是點字，那是「左右兩排，六個凸點」所構成的注音符號。最簡單的點字學習方法：記得每個注音的凸點位置就行，真正花時間練習的是「觸覺對凸點位置的感受」。因此從小只會注音的視障者對中文字形的概念只有讀音。雖然點字對我而言學習效果比較好，但老師認為我也可以學國字，雖然學得很慢，寫得很醜，許多自己寫出來的字連自己都看不清楚，可是這樣的學字方式卻持續到我唸高一的時候，至少可以認得幾個筆畫簡單的字形。老師也會扶著我的手教我寫字，邊寫邊描述字形。所以我學國字，其實累積了很多「字形描述的表達概念」，這些都成為了我後來研究漢字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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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所接觸的都是明眼學生，在陌生的環境我得學習如何跟明眼人相處，一起討論功課、蒐集資料、撰寫報告…打下特殊教育的理論基礎，那才是我真正通向知識殿堂的開始。也在那時，有一位同學說要教我倉頡輸入法，我很好奇：不認識國字，怎麼學倉頡輸入法？為了學倉頡，我就必須先學國字，為了教我國字，同學想盡各種方式，有時就用一根很粗大的黑色簽字筆把很大的字寫在白紙上，讓我一筆一畫地「認視」。可是很多字的結構我仍然看不明白，不明白字形，就不曉得怎樣以字形的輸入方法打出中文。同學不想放棄，繼續教我，為讓我瞭解中文字形，又把字寫在我的手心上，讓我感覺字形變化。這時我發現了一個祕訣：同學寫字的時候有很多種動作，每個動作都有一種筆畫表達的方式，我彷彿覺得「中文是由各式各樣的動作組合起來的」，例如同學邊動作邊這樣表示：你寫這個字的時候，先在左邊寫「一點一橫」，然後下面寫個「口」，最下面再寫孩子的「子」，右邊再寫「耳朵旁」。直到好幾年以後，我才終於領悟：其實盲人學國字的問題並不是因為視覺的障礙，而是因為所用的點字缺乏中文字形的結構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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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我在啟明學校擔任國小教師，最常教的是點字和電腦，兩者互相搭配，可提昇教學效率。點字學習很容易，告訴小朋友怎樣把每個注音符號的點位背起來，再花時間訓練觸覺，例如：小朋友摸到「⠃」，說「這是一二點ㄔ」；摸到「⠱」，說「這是一五六點ㄦ」…摸到「⠃⠱⠂」，會讀出「池」音，就代表學會這個字了。摸讀能分辨注音符號點位，拼出國語讀音，如此點字的學習就告一段落了。即使觸覺發展比較慢，但至少已經先學會注音，再學「六點打字」，寫字比摸字學習的速度快，小朋友聰明絕頂，不用一個月就會寫點字。於是我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視障孩子學會了注音，可否跟正常孩子一樣繼續學國字？可是眼睛看不到，怎麼學國字？這個問題我想了好幾年，做了很多實驗，自己原本也不懂國字，又怎麼教國字？一直到我聽力障礙嚴重，決定退休，還在思考和研究這個問題。就在我想放棄時突然靈光一閃：如果盲人摸讀的文字跟明眼人的一樣也有字形結構，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學國字？在朋友的協助下，我利用電腦報讀軟體的「文字翻譯功能」重新設計點字，摸讀就有了中文字形的結構，此即「形義點字」的由來。接著我以「敘說研究法」撰寫論文，探討盲人研究漢字的心路歷程，至此，六年的研究所終於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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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如何學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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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想不通的問題就別一直想」，可是「盲人如何學國字」我想了十幾年，一直想到退休還在想，終於想到設計形義點字的辦法，確認了「摸讀」才對盲人的學習最有效。如今「看不見」不再是問題，盲用電腦發明，視障者利用「國字轉點字軟體」，能讀到明眼人的文字。但摸到的還是注音，仍常因不知字形而不明字義，如「食古不化」，點字摸到的注音是「⠊⠱⠂⠅⠌⠈⠕⠌⠐⠗⠔⠐」，老師沒教之前就自己詮釋意思：石頭骨頭不融化…雖然中文盲用電腦可以處理國語點字，但摸讀的字形是注音，得靠「字詞解釋」輔助才能理解字義，如上例摸到「食古不化」的「⠊⠱⠂」，所有「食」的同音字注音都一樣，得利用詞解的說明，才知「⠊⠱⠂」是食物的「食」，然而詞解也全都是注音。形義點字可就不一樣了：「食」的盲文轉譯為「⠊⠱⠂⠕⠊⡁⡧」，「石」的轉譯則為「⠊⠱⠂⠍⠗」；而「古」、「骨」這兩個同音字也可從盲文「⠅⠌⠈⠚⡗」、「⠅⠌⠈⠃⠃⡃」辨別。所以「食古不化」和「石骨不化」可從「⠊⠱⠂⠕⠊⡁⡧⠀⠅⠌⠈⠚⡗⠀⠕⠌⠐⠍⠋⠀⠗⠔⠐⠕⠏」與「⠊⠱⠂⠍⠗⠀⠅⠌⠈⠃⠃⡃⠀⠕⠌⠐⠍⠋⠀⠗⠔⠐⠕⠏」的字形差異分別字義。正因點字注音加了字形編碼，摸到同音字，即可發現字形不同，因而理解詞意，更知中文的字形輸入法（用注音輸入，還需懂得如何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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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摸到「左：土，右：犀」這樣的字形敘述，肯定毫無感覺，直接忽略，因為摸的「土」和「犀」是點字注音「⠋⠌⠈」和「⠑⠡⠄」，覺得兩個讀音的組合沒意義。但現在摸到的還有字形結構「⠋⠌⠈⠛」和「⠑⠡⠄⠎⠑⡓⡟」，不但知道中文輸入「土」和「犀」所組成的「墀」點字是「⠃⠱⠂⠛⡎⡑⡟」，還曉得「墀」跟「池」、「持」、「馳」不同；研究「圻」的時候，點字呈現的是「⠚⠡⠂⠛⡓⡍⡇」，上網查字典，因能摸讀「⠋⠌⠈⠛」和「⠅⠹⠄⠓⠍⠇」，才知它是「土」和「斤」的組合，知道了構形，當然打得出字。還查到「垠」和「㙬」（順帶發現「猌」字），知道「垠」和「㙬」是兩個同音字，與「圻」注音不一樣，但都知它們怎麼用字形輸入法打出來。假如摸的是注音「⠚⠡⠂」和「⠹⠂」，也許就猜是「其」與「銀」，分辨不出字形差異，打不出字，更不曉得字義，只好跳過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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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年前我上彰化師範大學，本也想唸國文系，但那時一般認為盲生看不見，恐不易閱讀文言文…直到如今我才發現：「盲用文字」才真是我產生學習障礙的關鍵，而非因視覺缺陷。假如現在讀中文系，想要研究「盲人學漢字」，我可以告訴指導教授：點字摸到的「讚」與「贊」雖然同音，但可分辨「⠓⠧⠐⠽⠗⡓⡥⡉」與「⠓⠧⠐⡓⡥⠃⠥⠉」的差異，還曉得輸入兩個「先」和一個「貝」，即能組成「贊」，而輸入「言」與「贊」，則組成「讚」字；又摸到「㫓」，發現雖與「氣」同音，但從網路字典查詢結果，摸讀「⠛⠱⠐⠁」、「⠚⠡⠈⠕⠝」，而知此字是「日」與「乞」所構成，跟「气」、「米」所組成的字形不一樣；以前摸到「應」與「鷹」，只曉得它們是同音字，點字注音摸到的都是「⠽⠄」，完全不瞭解它們跟「隹」有什麼關係，而後來又發現「鴭」與「隹」同音而字異；摸到「鶉」，知道與「純」同音，但現在點字不是只能用注音「⠃⠿⠂」呈現，而是有了字形結構的盲符顯示；我還發現「鶬」字，真不可思議「倉」與「鳥」也能組成一個字，而且注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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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鳥」字，我記得第一次見到是在小學一年級的國語大字課本，能看到黑色的樹枝上站著一隻黑色的小鳥，聽著老師朗讀課文「小小鳥兒愛唱歌…」，可惜教我好幾遍，直到現在我寫這篇文章，還是不會寫「鳥」字！如今我利用摸讀點字研究漢字，發現可在電腦以字形輸入打出「鳥」字，上網查字典，還能摸到許多與「鳥」有關的字形：「樢」、「蔦」、「䙚」、「鿂」都是「鳥」的同音字，摸讀「⠝⠪⠈⠙⡓⡁⡋」、「⠝⠪⠈⠞⡓⡁⡋」、「⠝⠪⠈⠓⠋⡽⡓⡧」、「⠝⠪⠈⠚⠚⡓⡁⡋⠴」，可發現它們的結構異同。其中的「鿂」，我用倉頡輸入法竟然打不出來？這是幾年來第一次遇到的，朋友告訴我因為沒有這個字形組合，所以打不出來。只有「東」與「鳥」構成的「鶇」字，它與「東」同音。但「鿂」是我為寫這篇文章特別上網查字典，想找與「鳥」同音的字所摸到的，所以其實應該是有這個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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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如果無法「靠自己」摸讀字形研究國字，網路字典的字全都是讀音，摸到、聽見了，又怎樣研究它們的結構？即使有人願意協助視障者研究國字，他又怎可能把字典所有的字形都告訴我？而今我研究漢字，能自己摸讀查詢網頁上的中文字典，瞭解漢字結構，還能以字形輸入的方式驗證研究結果。「學習的自主性高」，這是形義點字給我最大的幫助，儘管仍不曉得國字真正的樣子，但至少能摸懂它們的構形。自從可以用形義點字研究中文，我在網路字典隨便摸，都可能是甚至螢幕顯示不出的罕見字形，而且都可以知道字形輸入，這足以證明：「視覺障礙」已不是學字困難的因素了。接著要思考的是：如何設計「盲人學國字」的教材教法？更重要的是告訴社會：雖然視覺閱讀困難，但以如今的科技發展，沒有視覺概念，也可以透過摸讀學習。
我的國字教學經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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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按照我過去的教學方式，小朋友摸到「具有中文字形結構」的點字，一定會很感到新奇！回想以前我教點字，學生很快就學會了注音。退休之前我教的那個孩子只有小學二年級，已經學會盲用電腦基本的操作，摸讀注音點字更不在話下，於是我接著教他用倉頡輸入法打字，那要記住的東西更多，還要記得每個國字的組合方式，例如：學習「好」這個字，要記得如何把「女」和「子」打出來；要學習「明」這個字，得先知道怎樣打「日」和「月」；要學「休」字，需記得如何打「人字旁」與「木」；「花」比較複雜，要先明白如何才能打得出「化」字，然後還要記得「草字頭」用什麼代碼…小朋友雖然學會了幾個簡單的部件組合字形，但打出來的仍是點字注音符號。那時候的教學過程我還發現到小孩子的記憶力非常好，比我好得太多了，我記錯的字都還能反過來糾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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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最後我們點字課所用的教材是「三國演義」，小朋友以故事裡的人物為寫作主題，跟我用點字板交流。那時我的聽力退化已經非常嚴重，但學生跟我互動的方式很特別，再利用電腦學會了幾個國字，就更開心，學到了別的地方學不到的技能！我很希望分享這些教學技巧，對視障孩子的學習成就很有幫助，真的很容易辦到，我想一定有更優秀的老師或家長可以做得更好，因為他們不像我「不懂國字」。我雖不懂國字，但設計的教材教法還是有一個特點：學生回到家裡，隨時隨地都可學習，他們不必一直依賴他人，靠自己就可決定想要的學習方式。形義點字的設計概念就是這樣：視障者靠自己能練習國字。當時還沒有形義點字，每個國字的學習，老師都要反覆說明多次，以讓學生記住，再用電腦練習。打出來的國字點字其實都是注音，但是小朋友仍然很高興，覺得自己跟一般人一樣「也會國字」，很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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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還在上課現場，真的不難想像小朋友摸讀形義點字時的那種神情，不必等老師每個字都講解該怎麼寫，自己邊摸邊學有多奇妙！例如小朋友摸到「⠁⠌⠄⠽⠗⡚⡅⡁⠀⠅⠮⠈⠞⡁⡏⡧⠀⠉⠨⠐⠽⠗⠃⠥（諸葛亮）」這三個字，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先把摸到的「⠞⠂⠽⠍⠍⠗（言）」打出來，再把摸到的「⠁⠮⠈⠚⠅⡁（者）」也打出來，接著就聽老師說明「如何將部件組成國字」，然後自己練習，當摸到了「⠁⠌⠄⠽⠗⡚⡅⡁（諸）」，就會聽見小朋友的歡呼聲：老師，你看，我把「諸」打出來了耶！於是老師繼續鼓勵小朋友大膽探索，只要能摸懂「⠅⠮⠈⠞⡁⡏⡧（葛）」的結構，就可自己練習打「草字頭」和下面的「曷」。已經知道怎麼組合部件了，更會聽見小朋友的叫嚷聲：老師，諸葛亮的「葛」，這是我自己寫的喔！看，多厲害呀！最後的這個「⠉⠨⠐⠽⠗⠃⠥（亮）」字也一樣，雖然從上到下，小朋友不曉得「一點一橫」、「出口的口」、「注音扁ㄇ形的蓋子」和「注音ㄦ形的腿」是什麼樣子，而且我自己也不會寫，但我可以教小朋友如何用電腦輸入「亠」、「口」、「冖」與「儿」這幾個部件，打出「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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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會摸讀注音和英文點字，老師就可設計教材，讓學生自己練習讀寫中文。再比如學「蘇」之前要先學會「穌」字，學「穌」之前要先學會「魚」跟「禾」兩字，然後學習把「魚」跟「禾」組成「穌」字，再學習如何將「草字頭」與「穌」組合起來，就可打出「蘇」字了。這些都可透過摸讀而時習之。由於形義點字「呈現漢字結構」的特性，加上小朋友喜歡故事裡的角色，就希望自己能寫這些字，於是在摸讀書籍的時候也能學國字，因而可把摸到的字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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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跟小朋友都看不到字怎麼寫，但我想：如今我們都可以利用摸讀學習國字了，小朋友的家長一定會很高興，「孩子就跟視力正常的學生一樣，可以用注音，也可以學國字。既然視障者已經能靠自己研究中文字形，接下去我要做的事情是「設計適合盲人學習的國字教材」與「視障文字教育課程發展」，這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尤其視障者個人及其親友與師長們，他們才是學生是否願意學國字最主要的關鍵。為了幫助孩子發展更美好的未來，我要繼續努力！
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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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郭孝宇
⠀⠀學經歷：由於先天極重度弱視，自幼先後就讀兩所盲校至高中，學習點字均以注音讀寫，雖曾學國字，終因視力嚴重缺損而效果不佳，對漢字的認知僅限少數幾個簡單筆畫字形。1994年畢業於彰化師範大學特殊教育學系，後任台中啟明學校國小教師，雖看字困難，仍持續多年研究國字，但摸讀的文字還是注音點字；又於2015年考上台南大學特殊教育學系研究所「定向與行動」在職專班，但2019年因聽力嚴重障礙自教職退休，隔年為研究漢字，設計「形義點字」，便以先天盲者對「形義點字」探究歷程之敘說為主題撰寫畢業論文，終於2022年6月完成南大研所課業。
⠀⠀形義點字的設計原理：「以注音加字形編碼」的電腦轉譯點字顯示，摸讀效果可讓視障者閱讀中文，除可摸讀注音，還可瞭解字形。即使沒有視覺經驗，不用依賴他人，視障者靠自己也能學國字，並以中文輸入法的練習方式累積字形概念。
⠀⠀我的志向：設計「盲人學漢字教材教法」課程發展，希望未來的視障教育文字學習跟普通教育一樣，「學會了注音，再學國字」。